每逢卫塞节,佛弟子都会忆念佛陀,也即是忆念佛陀的德行。南传佛教道场的课颂都会有一段称颂佛陀九种德行的偈颂:Iti’pi so Bhagavā, Arahaṃ, Sammāsambuddho, Vijjā Caraṇa-sampanno, Sugato, Lokavidū, Anuttaro Purisa, Dhamma Sārathi, Satthā Deva Manussānaṃ, Buddho, Bhagavā’ti。这九种德行,我们也把它们当成是佛陀的名号,那就是:(一)阿罗汉(或应供),(二)正自觉(或正等正觉),(三)明行足,(四)善逝,(五)世间解,(六)无上调御丈夫,(七)人天导师,(八)佛陀(或觉者)及(九)世尊。再加上佛陀常用的自称Tathāgata,即“如来”,而组成了我们常说的佛陀十个名号。
佛陀的这九种德行或曰名号,完整的诠释了佛陀是谁或佛陀是什么的疑问,同时也概括了佛陀在接引众生时所扮演的各种不同角色。然而我们当下的社会面貌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两千五百年前佛陀弘法度众的世间,已经大相径庭,佛陀的这些德行对我们当代人是不是还一样适用呢?而且由于这些德行的中文名称一些是音译,一些用的是古文或必须特别注解的佛教名词,让一般人难以望文生义,而可能因此觉得它们已经失去现代意义,或者已经和现代脱节。
今年卫塞节,《菩提树》邀请了十位来自不同背景的佛弟子道出在他们心目中,佛陀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最有趣的是有一佛弟子把佛陀形容成是最成功的叛逆者。这让我想起竹庆本乐仁波切所著的《叛逆的佛陀》。仁波切认为我们追寻觉醒的心,就是我们内心的叛逆者,因为它拒绝安住于迷惑与痛苦。而这也正反映在佛陀的第一德行——阿罗汉。我们一般把阿罗汉解释成是清净无染,不与烦恼为伍的圣者。但是阿罗汉的意思其实是杀贼。佛弟子的第一戒行是不杀生,因此这里所杀的贼当然不是外在的贼,而是我们内心的贼——烦恼贪嗔痴。贪嗔痴住在我们的内心生生世世,早已和我们分不清主从关系,而要把这些长期占住我们内心的贪嗔痴杀掉,无疑可以说是一种叛逆的行为。
此外,佛陀在其他大多数人心中的角色也不离以上九种德行或名号。他们提出的佛陀身份包括有“教育家、思想家、心理学家、辅导老师、导师、觉者、智者”,甚至是“行为艺术家”。当中“觉者”和“智者”正是第二及第八德行。而以上提及的其他身份则都能归纳到(六)无上调御丈夫和(七)人天导师。(二)正等正觉和(八)佛陀这两个德行,我们一般接触的较多,就不必赘言。而人天导师则容易理解,就是人和天神的导师。至于“无上调御丈夫”,就不能直接从字面上理解。“无上”意指没有人在他之上; “调御”则是调伏,就像是御马师驯服马匹那般,这里的调御其实是指应被调御、应被驯服的;“丈夫”原意为男人,这里泛指有情众生。所以“无上调御丈夫”的完整意思其实是“能调御应被调御者的无上御者”,或者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是说佛陀能度化一切的可度者。所谓的“教育家、思想家、心理学家、辅导老师”,乃至我们也常用来形容佛陀的“大医王”称号,其实都不离这个“无上调御丈夫”的德行。
佛陀因为是“明行足”和“世间解”,所以他必然能成为“无上调御丈夫”。简单的说,“明行足”即是智慧和修行都具足;“世间解”则是指理解世间的一切。因此佛陀自有特别的善巧能调御可被调御的众生。我们常说佛陀有八万四千法门,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之说法,正是因为佛陀这个无上调御丈夫的德行。佛陀清楚了解他要度化的众生,并以最适合他们的方式来度化之。对于慧根成熟者,佛陀直接为他们开示佛法的奥妙,让他们能立刻开悟。比如佛陀对最初的弟子五比丘直接开示《转法轮经》和深奥的《无我相经》让他们马上证得阿罗汉果。对于慧根未具足者,佛陀则让他们按部就班的修习六度和三学。
由于佛陀要调伏的主要是众生的内心,因此现代人就比较容易把佛陀和现代人接触较多的教育家、思想家、心理学家、辅导老师乃至于行为艺术家这样的称号划上等号。说到行为艺术,实际上在经典里,我们也能看到佛陀行为艺术的一面。比如在相应部《阿拉瓦卡经》(SN1.10),佛陀就为要度化阿拉瓦卡而表现出行为艺术。阿拉瓦卡是个狂暴及嗜吃人肉的夜叉,佛陀为了度化他而特意要到他家过夜。阿拉瓦卡想故意惹怒佛陀以显示他能取胜于佛陀,所以当佛陀进入他家后,他傲慢的对佛陀说:“给我出去!”没想到佛陀却顺从的说:“好的。”然后阿拉瓦卡又对佛陀说:“请你进来。”佛陀一样顺从的说“好的。”如此这般三次,佛陀都顺从的出去和进入阿拉瓦卡的住家。到了第四次当阿拉瓦卡又要把佛陀赶出去时,佛陀却说道:“我不会再出去了,你要怎么做就随你。”结果阿拉瓦卡不但无法激怒佛陀,反而因此平息他对佛陀的敌意,然后向佛陀提出问题并最终被佛陀驯服,而皈依佛陀。
今天我们可以给佛陀许多我们比较熟悉或具创意的名号,然而从上所述,我们发现这些称号其实还是对应佛陀的德行。这说明了佛陀虽然已经入灭了两千五百年,但是他的德行仍然具有现代意义,或者依然切合现代生活。那是因为,一如在《相应部》阿奴罗度经(SN22.86)佛陀最后对尊者阿奴罗度说的:“从以前到现在,我教导的是苦,以及苦之熄灭”,而我们今天的苦,虽然看似和两千五百年前的苦有着不同的面貌,但是归纳起来,从根本上看,其实还是不离佛陀所开示的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炽盛苦。不但苦是一样,今日造成苦的贪嗔痴也还是远古时候的贪嗔痴。因此佛陀所教导的有关苦的灭和道,自然也一样适用于现代人。此外,虽然佛陀已经离开我们两千五百年,但是一如他在大般涅槃经最后对弟子们所说的:佛入灭后,弟子应以法为师、以戒为师。因此当我们依止佛陀传下的法和佛陀制定的戒为师的时候,也意味着佛陀一直都是我们的导师。佛陀一直和现代的我们息息相关。佛陀的教诲和叮咛依然如此切合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