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anuary 18, 2020

淡淡却深深的触动

本文发表于南洋商报《登彼岸》网络版【2019年6月27日:风声雨声


很偶然的看了一部事前完全不知道的西藏电影《阿拉姜色》。很朴实无华的一部电影,就是很简单的说着一家人的故事,而且是很单调说着一个简单的故事。整部电影的拍摄手法,就像让观众跟在主角身边看着他们真实的生活着。此外,除了寥寥几句极具地方特色的华语,整部电影都是藏语对白,所以必须完全依靠字幕了解里头的对话。不过这电影连对话也不多,似乎导演不想用话语来传达想法,而是要观众自己去观察和体会。电影结束后,让我若有所失的细细反刍,然后又看了一遍,结果还真看到了不少第一遍时错过的细节。

电影的一开始就是女主角俄玛像是发了一个噩梦一般的在即将天亮的时刻在床上哭得很是伤心。而任凭她的丈夫罗尔基如何询问,她都不回答是什么梦,反而叫他去起火煨个擦赛——一种祭祀亡者的仪式。原来电影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线。后来俄玛到医院体检,似乎得了重病。于是她突然决定要只身到拉萨朝拜。所谓的到拉萨朝拜不是我们一般的搭车或乘飞机前往,而是三步一拜,还是大礼拜的礼佛方式,一步一步的徒步前往。

不清楚俄玛的家在哪里,但是电影里透过一个路过的司机告诉我们以每天走五公里计算,要走上一年才能到拉萨。长达一年的三步一拜,而且有的路段的路面状况还很糟,要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完成这样的朝拜呢?俄玛原本雇了两个替她背包袱和打点帐篷和吃喝的女孩,上路不久就不告而别了。俄玛出发后不久,罗尔基就追了上来,原来他去了医院,知道俄玛患了重病。罗尔基要俄玛马上回去,他们到成都的大医院医治。但是俄玛坚拒。认为那是命,不愿意去医治。

当时的观众一定和罗尔基一样以为俄玛是因为得了重病所以想去朝拜。罗尔基因为不放心太太,也跟着一起上路。后来俄玛的弟弟也载来了她那和外婆住在一起的儿子诺尔吾,和他们一起去拉萨。我们在俄玛和罗尔基身上看到了西藏人对信仰的坚持,可以完全放下一切去朝拜。此外,路过的人和他们在路上遇到的人家都主动的提供各种协助,也让我们看到了西藏人的淳朴及对信仰的虔诚。

两个月后,俄玛在路上病情恶化,临死前,她才告诉罗尔基她那天是梦到诺尔吾的爸爸来找她一起去拉萨。原来罗尔基是俄玛的第二任丈夫,诺尔吾是俄玛和前夫的孩子。在前夫生病住院时,俄玛答应要陪他去一趟拉萨朝拜,但是这个诺言却无法实现。于是俄玛带上了用前夫骨灰做成的擦擦(西藏的一种小型泥塑),要在临死前实现和前夫到拉萨的诺言。俄玛说这些话时,看不到罗尔基的表情,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他原本放在装着该擦擦的包上的手慢慢抽离。他当下的心情可想而知。

俄玛临死前,要求罗尔基带着诺尔吾乘车去拉萨,并由诺尔吾背着她前夫骨灰做的擦擦。诺尔吾是罗尔基妻子和她前夫所生的孩子,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诺尔吾对这个后父还心存芥蒂,因为当俄玛嫁给罗尔基时,罗尔基不让诺尔吾跟着到他家。俄玛死去后,一般来说他们也没有关系了。而且俄玛还是为着前夫而去的拉萨。但是罗尔基最后的决定竟然是带着已经失去父母的诺尔吾,继续俄玛未完成的三步一拜。要多厚重的爱,才能如此爱屋及乌呀!一路上他们两个人的尴尬关系慢慢的化解。他们通过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和身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着非一般的亲情关系!

这部电影的重点是人,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很细微的感情,所以里头没有我预期的西藏美景,也没有会吸引外人的西藏文化镜头。唯一的例外就是男女主角的大礼拜。大礼拜是整部电影里很重要的一环。特别是女主角的大礼拜,在电影里出现了很多次。坦白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藏人的大礼拜礼佛。如此的虔诚和投入,完全不受客观恶劣条件的影响。当然在路上及野外大礼拜毕竟不同在寺院里,所以他们也需要一些“武装”,特别是手掌上套着木屐,因为手掌必须在粗糙的路面或地面不断摩擦滑行。

看了电影之后才知道“阿拉姜色”是藏语音译,是一首藏语民歌的歌名,意思是“请你干了这杯美酒”。难怪在电影里,罗尔基和俄玛唱了好几次这首歌。也是看了电影之后才知道这部电影虽然不卖座,却获奖无数。演员都是我陌生的藏族人。导演松太加也是藏族人,看了资料才知道这也是一个获奖无数的导演。而他的确是个有才情的导演。电影里没有强调生命的无奈,却处处透着淡淡的哀愁及对生命的豁达;电影里没有强调西藏人的信仰,却让人深深体会到藏人的信仰之坚定;电影里没有强调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但里头的人物的感情却能深深的触动你的心灵深处!

Saturday, January 4, 2020

米花之味

本文发表于《佛教文摘》第167期

绝对是偶然的看了《米花之味》这部电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向来耐得住慢节奏,我或许也没有耐心继续往下看这部节奏很缓慢的电影,如果我不耐住性子往下看,我也就错过了一部好电影。

不过,话说回来,这其实只是一部很平实的电影。故事也很简单,说的是在城里工作的傣族妈妈叶楠,辞去工作,回到乡下照顾留守乡下的叛逆期女儿喃杭,当中如何重新适应乡下生活以及和女儿如何从陌生到对抗到放弃再到互相知心的故事。我不知道这问题在中国大陆有多严重,但是在电影里,几乎所有的孩童的父母都长期在城里工作,孩子们都由祖父母看顾成长。但是电影要说的明显不只是留守儿童的问题。

喃杭也同样的自小在乡下由爷爷照顾长大,结果变成了问题少女,她无心学业,品行顽劣,除了爱玩手机还常说谎偷东西。但是她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在乎妈妈的。在她偷了寺庙里人们供佛的钱花(用纸币折成的花)后,叶楠觉得很无助,觉得自己没有用,而且诶放弃城里的工作回来乡下没有意义,倒不如重新回到城里去,至少可以赚多一些钱。当然,最后还是走不成。这事喃杭看似不知道。

后来喃杭的知心好友喃湘露得了重病,喃杭去探望她时,喃湘露说,她以前生的都是小病,家里人都不回来看她,这次她要生个大病。她不知道她其实真的得了重病,而且已经是无治的重病。她也终于盼到了她的父母回来。当时,喃杭回答她的是:“我妈妈也差点不要我了。”两个女孩看似纯真的谈话,却其实让人觉得无比沉重。

因为喃湘露的病,电影里也云淡风轻似提到了其他问题。喃湘露的病无法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的家人无法送她到大医院,因为很远很贵。此外山神也间接告诉他们她得病是因为村民太久没去山里拜石佛了。村民说他们已经五年没去拜石佛,自从五年前那里变成旅游景点收门票后便不曾去过。

这绝不是什么大制作。没有任何大牌演员,更没有现在很多电影的科技制作,就是一本平实的电影,即使母女的冲突也没有刻意的煽情,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根据事后看的资料,除了女主角英泽和电影里的老师,里头的其他角色都是由当地人本色出演。

电影里的对白语言也很特别,不是一般我们听到的标准发音。资料说电影里的对白用的是当地的方言,但我觉得应该可能只是当地人说的有地方特色的普通话,就像马来西亚人说的有特色的华语。只有在娶新娘时唱的歌和年老灵媒在为喃湘露治病时的念诵,用的才是真正的当地方言。

这部电影吸引我的还有傣族乡下的风土人情。虽然不是记录片,但是对我而言除了看电影,也有看纪录片的感觉,特别是里头的许多长镜头。电影也让我们看到为了祈求佛陀庇佑的傣族的拜佛舞蹈,特别是最后叶楠和女儿一起进入到溶洞石佛前的舞蹈,更是带有多重的寓意。

电影里的许多情节也描述了当地傣族人和生活和南传佛教息息相关,甚至当地的青少年晚上需要wifi玩手机游戏也到佛寺外头,因为只有佛寺有wifi。一对新人结婚,新郎新娘也都到佛寺礼佛和供佛。只是这对新人穿的不是传统服饰,而是西式礼服。或许电影也想告诉我们西方和现代的文化也悄悄的在改变着这里。就像电影里的山神透过灵媒的口说,米花的味道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