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书中第一章旁征博引的讲解他为何选择“左翼佛教”这一名称,而不是一般中文佛教界常用的“入世佛教”。作者认为“入世佛教”一词的原典出处是法文的 “Le Bouddhisme engagé”,然而中文世界的人们却以英文的 “Engaged Buddhism”一词来理解这个概念,“入世佛教”一词也是据英文的“Engaged Buddhism”翻译而来。据作者的解释,法文的“engagé”和英文的“Engaged”意义并不相同。法文“engage”的意思包含政治抗争,而且是个左翼阵营才会使用的字眼。因此他坚持认为应该使用“左翼佛教”一词。
一般上“左翼”给人负面、激进及过度政治化的感觉。然而作者在第二章把“左翼佛教”和“右翼佛教”作比较时,认为在佛教主流国家,会变得激进、甚至极端付诸暴力的排斥非佛教社群的佛教民族主义运动,其实往往被称作“右翼佛教”。他进一步的指出左翼佛教的辨别原则,并不在其言行激进与否,而是是否以公民社会为中心的现代政治观念(政-教分离、人权、民主制度、司法独立等),为其价值依据和行动前提才是关键判准。
实际上,“Le Bouddhisme engage”一词是一行禅师在越战时期于越南这个前法国殖民地因应当时当地佛教面对的危机而提出的。作者在书中也提到,“左翼佛教”这一中文词应该是一行禅师开始时使用的,然而他手中并无文献佐证。其实自1990年代开始,一行禅师便不再激进。而且不管一行禅师是否真的一开始使用“左翼佛教”一词,他现在不但不再使用,而且已经修正他对“入世佛教”的诠释,现在的他甚至不再把“入世佛教”等同于介入社会议题。
禅师在2019年11月28日的一则面子书英文贴文正是这么说:“入世佛教(Engaged Buddhism)并不只是涉及社会问题的佛教。入世佛教意味着我们无论在做什么都要无时无地的修持正念。当我们独处、步行、安坐、喝茶或准备早餐,这些都可以是入世佛教。”由此可见现在的一行禅师已经和自己当初提出的“左翼佛教”理念分道扬镳了。
另一方面,一如刘宇光教授在书中提出的,台湾许多佛教界人士把“入世佛教”等同于“人间佛教”。这主要是因为“入世”一词的定义可以很广泛。于是这也就带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可以如此广泛的定义“入世佛教”,那么“入世佛教”也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而只是一个和“佛教”同义的词,“入世”两字也变成累赘了。
与此同时,虽然我觉得在学术上,刘宇光教授把“入世佛教”称为“左翼佛教”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我个人仍然觉得比较难在一般情况下使用“左翼佛教”,因为在日常和佛教平民间,“左翼佛教”一词不容易被认可,而且不管怎么说“左翼”这个词汇的政治色彩过于浓重。我个人所认为的“入世佛教”正如作者在第二章提出的乃是以公民社会为中心的现代政治观念来作为其价值依据和行动前提的,诚如笔者在之前的文章中曾提出的:“激进”和“参与政治”都是需要而非必要。
综合以上所述,我开始思索,是不是可以有异于“入世佛教”和“左翼佛教”以外的名称呢?刘宇光教授在书中提到的其他名称还有淑世佛教、涉世佛教、激进佛教、干预的佛教、介入的佛教、抗争的佛教等等。然而我在想,既然“入世佛教”或“左翼佛教”的判准是“是否以公民社会为中心的现代政治观念为其价值依据和行动前提”,那么“公民”两字应该是关键词。因此,或者可以考虑使用“公民佛教”这个名称。“公民佛教”既可以避开“左翼佛教”的政治敏感,也可以回避“入世佛教”的定义浮泛问题,更重要的是,它直截了当的说明了那是立基于公民社会价值观的佛教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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