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September 7, 2017

當種族主義者成了比丘

【本文刊登于2 0 1 4 年8 月7 日(星期四),《星洲日报——菩提树》,第11版】

近年來,從緬甸陸續傳出涉及佛教僧人和佛教組織,針對該國少數族群羅興亞穆斯林的暴力事件,突然之間,顛覆了佛教長久以來作為“和平宗教”的形象。或者更準確的說,佛教在一般人心目中最和平的宗教的形象破滅了。美國《時代》雜誌甚至在其2013年7月1日號以緬甸僧人維拉圖為封面人物,並以〈佛教恐怖份子的嘴臉〉作為標題。

當然,信奉佛教的若開族和信奉伊斯蘭教的羅興亞族的之間的對峙和仇恨,內中的原因錯綜複雜,而且長久就存在了。但是我們不能因此把這些暴力衝突完全歸類為種族衝突,企圖把它們和宗教隔離,來迴避和否定佛教徒的參與和責任。同時國內也有佛教領袖狡辯道“佛教組織不付諸暴力,如果他們付諸暴力,那麼他們就不是佛教組織,所以說‘佛教組織付諸暴力’這說法邏輯上不能成立”。

即使對佛教徒而言在感情上非常難受,但是我們至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佛教不是我們一直以為的那樣和暴力絕緣的。佛教對暴力無法免疫。佛教徒一樣可以很暴力,而且不是個人的暴力,而是組織上,制度上的暴力。所以我們必須很務實的承認佛教的宗教暴力是存在的。

我們必須承認佛教是有局限的。佛教本來就不講萬能的神。雖然在兩千五百多年的流傳中,佛陀也被一些教徒神化成了萬能的佛,但是佛陀不是萬能的。佛陀本身就無法感化提婆達多。如果佛陀在世的僧團可以出現一個提婆達多,佛滅兩千五百多年後的今天,緬甸出現一個維拉圖應該也不是太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提婆達多出家十二年後,仍受內心的貪嗔癡所束縛和控制,說明了不是所有人出家修行都能超凡入聖的。今天在一些緬甸僧人身上,我們也可以看到這一點,他們對羅興亞族的嗔恨,已經完全掩蓋了他們佛法上的修行。

依據以上的論述,我們無法否認佛教徒涉及暴力,佛教無法杜絕暴力,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說佛教是個暴力的宗教。佛教並不鼓吹暴力,只是佛教無法阻止信徒採用暴力。即使是維拉圖也說,佛教不允許暴力。但是他卻以國族主義來鼓動佛弟子。英國殖民緬甸時期,負責勘亂計劃的官員克羅斯威特曾經如此寫道:“當一個比丘成為有名的(反殖民運動)領導者時,這是一位成為比丘的愛國者,而不是一個成為愛國者的比丘。”引申而說,當一個比丘以種族主義號召教徒針對穆斯林時,這是一個種族主義者成了比丘,而不是一個比丘成了種族主義者。

【本文摘录自《缅甸的佛教和暴力——让我们重新思索佛教》——(作者廖国民将在“2014佛教当代关怀研讨会”发表之论文,主讲议题为<当佛教遇上国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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